错莺入怀 第29节
现在无人看见,他双手受伤,她若非要做什么,甚至不一定拦得住。 林知雀不解地看着他,指腹摩挲药瓶,两弯细眉蹙在一起。 大晚上的,他自己的侍从转眼就消失了,这合理吗? 稍微动脑筋一想,就知道肯定有鬼,说不定是他指使的。 她没有忘记,这家伙瞧着冷冷清清,内心却狂野得很。 该不会刚才气没消,想拿她这个纯粹的好心人发泄吧? 早知道不来了! 她越想越是后悔,凝视着他一动不动的双手,愈发看不懂。 ......这是让她亲自上药的意思? “你......能自己擦洗一下吗?” 林知雀试探着问出口,满脸的不情愿。 不是不愿帮他,而是拉着他的手擦拭血迹,难免让人误会。 尽管这儿没有旁人,那也不能让自己误会,更不能让这个登徒子,有机会误会。 不然以后与侯爷履行婚约,再见面该有多尴尬啊。 裴言渊淡淡应声,眸光从她躲闪的面容上扫过,眉峰微动。 本以为她会直接上手,未曾想竟是收敛许多。 清水从伤口上流淌而过,带走刺目血红,伤口原本的模样显现出来。 指骨上有多处烫伤,掌心更为严重,连成一片,触目惊心。 林知雀呼吸一滞,眸光缓缓移开,压住心底诧异,不动声色地用小木棒蘸取伤药,与他保持距离,抹在伤口上。 然而,上药时,要顺着肌肤与指节的纹理才能完全抹平,她离得太远多有不便,不得不起身靠近。 挪近一点,又近一点。 竹叶清香随风飘散,掺杂着少女身上清甜芬芳,萦绕在鼻间挥散不去。 裴言渊刻意忽视,缓缓用薄唇吐息,不去在意她的存在。 然而,她的指尖仍会有意无意扫过,细腻轻柔,惹起阵阵酥痒,与伤口疼痛碰撞。 原本无甚感觉的伤口,竟开始变得灼热,刺得他不得不去看她。 轻瞄一眼,又瞄一眼。 兴许是她故意为之,目光总是巧合般与他相撞,又迅速错开。 仿佛得逞后,还努力自证清白,装作什么都没干。 裴言渊指节微蜷,明知应当拦住她所有动作,但每回要开口时,就见她垂眸抹得认真细致。 恍惚间真的只是在意他的伤势,满心满眼只有那双手,而不是别有用心。 他不知如何打断,幽深眸光闪过无奈,终究什么都没做,权当没有发现。 罢了,夜深人静,若是说破,她今夜恐怕会睡不好吧? 林知雀又蘸取了些伤药,仔细抹了两层,努力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伤口上,不去看他的面容。 这家伙今日有些不同,不仅没有挤兑她,还似乎很受用? 他怎么还没喊停,该不会想让她一直抹下去吧? 方才上药是他暗示的,她只想意思意思而已。 他应该知道这样不合适,应该像从前那样,让她放开才对。 ......伤的是手,也不是脑筋啊。 气氛莫名的静谧,悄然在他们周身环绕,她无所适从地咬着下唇,绞尽脑汁找话题,开口道: “这药我用着不错,以后让嘉树给你抹。” “你用过?” 裴言渊怀疑地出声,仔细在她柔夷般的手指上打量,才发现食指指尖包着一小块纱布。 “是啊,针线活繁琐,许久不做都生疏了,但时间不等人的。” 林知雀只当是闲谈,没放在心上,随口道: “荷包那么小的东西,刺绣要精致细巧,做的不好只能拆了重来。” 裴言渊不再接话,目光停留在她刺破的指尖上,欲言又止良久,终究兀自勾唇摇头。 这姑娘的执着心意,他今日算是再次见识了。 深夜冒险来竹风院,费心上药,还为了他多次暗示不会收下的东西,劳神费力至此...... 也就只有她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劝不住了。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这回林知雀是真想快点结束,否则再拖下去,回倚月阁不大方便。 她利落地抹完最后一处伤口,欣慰地笑了笑,辞了裴言渊往回赶。 待她走后,嘉树才悄咪咪猫腰进来,一顿捶胸顿足,懊恼道: “公子,我真该死啊!想锁门来着,一不小心拿错锁了!” 但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遥望那姑娘的身影,不禁感慨万千,为之动容。 她真的,太感人了。 不仅能理解公子的心结,包容他的行为,关心他的伤势,还为了做定情信物,牺牲这么多。 如果公子还是不为所动,当真是天理难容! 裴言渊沉着脸看他,他立即收起狡黠,壮着胆问道: “公子,那荷包......您会收吗?” 良久,他没有等到回答,也是第一回 没有回答。 只有春夜微风,轻柔抚过竹叶,仍带着清甜芬芳。 第18章 18 、异样 几日后,春昼渐暖,院子里的花苞悄然绽放,小雨淅淅沥沥,水汽在日光中氤氲。 林知雀终于做好荷包,捧在掌心看了又看,满意地露出贝齿,笑得甜润期待。 仙鹤祥云栩栩如生,月白锦缎柔软丝滑,在阴雨天都闪着暗光,流苏末端缀着南红珠子,与鹤顶鲜红呼应,如同点睛之笔。 她小心翼翼地收好,想等侯爷下次来时给他,可过了一旬仍不见身影。 日复一日,林知雀等得烦闷,亦不喜欢这么空等下去,打算主动去书房找他。 天色灰蒙蒙的,春雨细密斜织,她在屋内歪着脑袋发愣,雨一停就出了门。 侯爷书房离得远,要穿过连廊与小径,她并不熟悉,又天生记不得路,一路走一路打听,七弯八拐才来到门前。 林知雀舒出一口气,紧张地整理衣摆与鬓发,掌心攥着荷包,胆怯地靠近一步,伸手就想推门。 “姑娘且慢!” 千帆立刻在旁边阻拦,面露难色道: “侯爷忙着呢,没时间见姑娘,不如您去廊下等等?” “哦......好。” 林知雀懵懂地应声,乖巧退后等待。 过了一会儿,天色愈发阴沉,细小水珠飘落,眼瞧着就要下大雨,她怕淋在半路,再次上前道: “我找侯爷有点事,你去通传一下吧。” 千帆还想找借口,但见她说得合情合理,实在推不掉,只能不耐烦地进屋。 门一打开,娇俏的笑声飘了出来,掺杂几道低沉宠溺的调笑,听着就让人浮想联翩,脑海中皆是相依相偎的温存画面。 林知雀愣怔良久,甚至怀疑是她的错觉,诧异地睁大双眸,心头忽而一紧。 她趁着门口无人,快步从廊下行至门前,却听到屋内抱怨几句,声音娇柔妩媚,似是缠着情郎不肯放手。 随后传来侯爷的温柔安慰,还有衣料摩挲的响动,脚步声逼近门口。 裴言昭冷着脸出来,衣衫齐整,发冠却有些歪斜,双颊泛着沉醉的薄红,不悦地质问道: “谁允许你来的?” 说话间,他一步步逼近,眸中没有半点往日温润,烦躁地紧盯着她。 林知雀不得不往后退,一寸寸从门口挪开,退回到廊下的空地上,睫毛微微湿润,声音微弱道: “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一阵响亮的春雷,“轰隆隆”地在耳畔炸开,乌云遮天蔽日,光线黯淡得恍若长夜。 雨点挑衅般砸在头顶,见她毫无反抗之力,得寸进尺地打湿发髻与衣衫,最终倾盆而下。 连廊下,一袭粉衣的姑娘掩面逃离,脚步慌张凌乱,边跑边系着松垮的腰带。 雨点越来越密,千帆撑伞站在侯爷身边,不让他淋到一丝一毫,衣摆雪白洁净。 林知雀孤零零站在雨中,与裴言昭相隔一段距离,视线湿润模糊。 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浸透单薄的春衣,鼻尖酸涩发堵,一时间手足无措。 还记得刚到侯府时,领她进门的嬷嬷夸她长得美,侯爷肯定放在心上。 她以为这便是“心上人”,加之想履行婚约,也把侯爷当做“心上人”。 所以,那次撞见侯爷与殷惠儿,她只当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