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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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么,就上次俞小姐带小孩子来过。当时江老板好像出差去了,俞小姐带人检修机器。”养猪场传达室的老孙说。

    “机器就是厂房里这些?”

    “对,还有那边厂房里有段时间没用到的屠宰机器。”

    “检修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凌与一边拍照一边询问。

    “好像没有什么吧..这个我也不太懂,得问问我儿子了,你等下我给他打个电话哦。”

    “嗯,谢谢。”

    凌与踱步到附近的养猪间,里边一头头各种花色的猪发着哼叫声埋头在食槽里猛吃东西,吃得满身满脸都是,同是猪粪味扑鼻而来。再向里走一些的厂房建筑应该就是屠宰场。

    “凌警官,我儿子说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就是说机器保养的还挺好的,油是到位的。”

    “不用的机器也会定期保养吗?”

    “呃..警官,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老孙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几声。

    “那请问在那前后除了俞安之还有什么人来过吗?”

    “好像..要么就是老板,要么就是几个上门来卖猪rou的,然后在这里上班的那些人。”

    “你平时都是住在值班室里?”

    “对,一般就白天来人,晚上么,我是在睡觉的,主要就是看看厂房,没丢东西,猪没事就好。这个地方平时也不会有小偷来。”

    凌与点了点头,盯着机器刀片之间的缝隙,打电话给鉴识科:

    “喂,李科长,我这里有个东西需要查一下,能不能请你现在就派个人过来取样?”

    …

    一周后。

    “这rou末碎成这个样子,我们就直接拿来做DNA测序了,经过和柳依家中留下的生物样本和血亲的DNA   样本对比,基本可以确定那是柳依的身体组织了。”

    “果然是她吗?”凌与深呼一口气。

    雷雪龇牙咧嘴地望向她。

    已经碎成这样,是人都能料想到柳依基本已经凶多吉少,但是仍必须找到更多的足以证明柳依已经彻底死亡的遗体证据才行。她剩下的绝大部分身体会去哪里?

    “小雷。”凌与面色凝重:“你大概也能看出来了,这个案子到现在,犯人的手段极其残忍,继续调查恐怕对你来说也会有危险。如果害怕的话,接下来就别跟了,我来就好。”

    …

    锅热油热,葱姜蒜下锅爆香,“呲啦——”倒入猪rou末大火炒散,香气扑鼻。掌勺的师傅叼了根烟,看过来向她怒了努嘴:“哎!于佳,你小心剁到手啊!那玩意儿切起来滑。”

    “没事儿,邵师傅,我这里切完就好了。”俞安之笑了笑,洗了洗刀,继续切菜。

    从逃出来到跟着白羽来到这个中餐馆打工已经过了一周。虽然这里给她这种短期黑工开的工资比本国最低工资还要低上几倍,但好在包吃包住,除去买生活必须用品的那部分,算下来还有两天就能攒够最便宜的甲板船票钱了。

    虽然等到了首都后,交通、住宿、补办护照都得花钱,但俞安之决定一旦攒够船票就立刻离开这里。这些天来她担惊受怕,几乎不敢出门露面,总是梦中惊醒抽出枕头下的刀来生怕那个人真的找到了自己。等到了本土大城市人口多且杂,到时候求救的机会想必也会多得多。

    终于切完了手头的一筐菜,俞安之将菜收拾到备菜盒里,肩上被拍了拍。

    “…谁?”

    俞安之握起刀,不敢回头。

    “哎呀,别那么紧张啦。”白羽的手伸过来,给她嘴里塞了半块饼:“来,面点间阿姨给的边角料。”

    她咬住饼,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热度,跟着白羽来到后厨门外。

    这个小镇是全岛最大的镇子,勉强称得上一个小小的市,依山海而建。食佳楼所处的斜坡下方,路的尽头是海。此时在夕阳的粉色天空下,透出温柔的粉蓝色。

    “好吃..”

    “嗯,好吃吧?我们面点阿姨在出国前是高级面点师呢。”白羽几口吃完,拿出烟来递给她一支。

    “谢谢..”俞安之接过她的火,深吸了一口。看着马路尽头的海,才觉得真实的生活正在重新开始。多久,没有这种正常的生活了…虽然打工身体很疲惫,但精神上却是亢奋的,每一天都在为重获自由感到幸运。

    “你真的不打算用我的手机联系警察吗?”白羽问她。

    “不了吧..之前,也不是没有试过…”

    国内的警察就算能够联系上也鞭长莫及,更何况蓝言在警察面前完美表演也不止一次了。不小心还会因为联系了国内的警察被蓝言套出自己所在的位置。而如果联系当地的警察,就会被邻居和医学诊断书证明自己有精神类疾病还家暴妻子。

    无论如何都要先行离开这个封闭的小岛,再做打算。

    “好吧。”白羽笑了笑,眉间有点不舍:“你定了后天晚上的船是吧?到时候我送你。”

    “嗯。”她也笑了。

    …

    “啊..累死我了。”

    干完一天的活,终于回到了两人的宿舍里,白羽坐到床上,叹了口气。

    其实说是宿舍,不如说是杂货间里放了一张上下铺。第一天跟着白羽来到这里时,俞安之与她缩在下铺挤了一晚。后来她把上铺堆着的杂物收拾出来,俞安之才有了自己的一张小床。这张小床虽然憋屈简陋,但也远好过那些铁铐与笼子,俞安之对一切心怀感激。

    白羽关上灯,仍记着絮絮叨叨嘱咐她:“姐,我看了你的那班船,中途要停九个小岛呢。大晚上的,甲板上冷,你一进去就下到船舱找个能躺下睡的地方占着,不然到了后半夜各种地方都会睡满人的。”

    “嗯。”

    “你没手机。就听着它报站。一感觉情况不对到时候就找个岛先下来,随时联系我啊,我电话写给你。”

    “嗯..”

    “你晕船吗?要不要准备一定晕车药?”

    “好。”

    “到了首都要是没地方去可以联系我哥的朋友,我要不也把他们家店地址给你。”

    “可以吗?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的。”白羽语气轻快,大晚上仍然这么有精神,可又突然有点伤感起来:“哎,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了…”

    俞安之在黑暗中平躺,笑着应着,忽然沉默了,眼眶有些发酸。在阴影中活了半生,没想到在最绝望的时候竟然被一位萍水相逢的人所救。她自惭形秽,想自今往后都要做一个善良人的才好。

    俞安之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湿润:“我们会再见的..等我回去了,就给你发消息。以后你回国,可以去宁海找我。”

    “嗯..姐,那你下次再来欧洲的话也记得告诉我。”

    “嗯。”她擦了擦眼角。回去..又是回哪里去呢?那个家已经被烧毁了,家人都死绝了,她要回哪里?她还属于哪里?

    那个人的模样忽然浮现在脑海。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她来?!她憎恶起自己来。捏了捏耳朵上的伤口,用疼痛使自己清醒。一切都会结束,生活还会继续,只要活下去,就总有希望。

    “白羽,你几岁了?”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20。jiejie呢?”

    “啊,好年轻啊…20岁就来国外闯荡了?这么勇敢。”20岁时的自己也在经济上窘迫,却远不及她的阳光与快乐,她感叹道:“我女儿都上小学了。”

    “啊?真的吗?看不出来呀!”白羽很感兴趣地问:“那她没和你一起来欧洲吗?”

    “没呢..她来不了了…”俞安之合上眼,感到困意与泪如潮涌将人吞没:“她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