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为何独酌 第10节
“兜不住也得兜。”赫连雪走到门口,朝她眨了眨眼,“靠你了,乌苏jiejie!” 说完她便推开门走了。 夜深人静的客栈里,四下悄无声息,住客们几乎都已经睡了。 赫连雪循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穿过黑漆漆的走廊,走路像猫儿一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攀着楼梯上三楼,找到天字二号房,她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女孩子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熟睡。 赫连雪念着闪身咒,穿门而过,进入房中。 朦胧的黑暗里,赫连雪的眼睛是晶晶亮的暗紫色,能够看清屋内的一切。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盯着床上沉睡的小姑娘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素白纤细的食指,点住她的眉心,施展读心术。 戚若雪不过才刚刚筑基,赫连雪的修为比她高出许多,要探查她的记忆,没有丝毫阻碍。 随着眼前悠悠一晃,赫连雪看到了一片幽蓝的夜空,漫天星子闪亮。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一时间看得有些愣。 在幽冥魔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下雪,魔域的天空总是黑黑的暗紫色,从来看不到星星。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澄澈明净的星空。 “爹爹,要抱抱。”随着一个奶声奶气的稚嫩声音,跑过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头上还扎着两个小揪揪,眉眼间隐约能看出戚若雪的模样。 “来,爹爹抱。”一个高大的男人爽朗地笑着,伸手抱起小女孩,高高举在头顶,然后在她肥嘟嘟的奶膘上亲了几下。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爹爹好坏,爹爹的胡子扎人!” “好好好,爹爹不亲了。”男人将小女孩放到石桌上坐着,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两条粗短的小胖腿垂在桌沿下一晃一晃的,小女孩撒娇道:“今天是雪儿的生辰,爹爹给雪儿准备了什么礼物?” 男人笑着说:“爹爹送给雪儿一块玉佩,保佑我们雪儿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他说着,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块半月形玉佩,系到小女孩的裙子上。 那玉佩上团着层卷的流云纹,中间是一条盘尾夔纹的龙。 带窝窝的小胖手把玩着那块玉佩,小女孩撅着嘴,似是不太满意:“只有这一个礼物吗?一点都不好玩。” 一双大手把她抱起来,让她站在石桌上,男人呵呵笑着,给她整理毛绒绒的头发:“雪儿已经六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要玩具,该好好练剑了。” “爹爹请大师看了星盘,雪儿的道号是霁英,以后我们雪儿就是霁英仙子了。霁英仙子就要好好练剑,努力修炼,等以后长大了锄强扶弱,保护天下。” 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鼓起胖嘟嘟的小胸膛,举着双手开心地蹦跳:“雪儿是霁英仙子喽!雪儿是霁英仙子喽!雪儿要好好练剑,以后保护爹爹,还有娘和哥哥!” 画面一转,下雪了。 长大了几岁的小女孩和她父亲在雪地里练剑,另外一个端庄貌美的妇人坐在旁边廊亭里看着。 小女孩练的不好,招式总是用错,没过几招就被父亲把剑挑飞了。 圆圆的包子脸垮下来,小女孩扁着嘴,委屈地哭了,抬脚踢着满地白雪,发脾气道:“什么破剑,一点都不好,我再也不要练剑了!” 旁边亭子里的妇人站起身,责备道:“这么点苦都吃不得,还修什么剑道?你爹亲自教你,你还练成这样,不该好好反省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让你练剑就耍脾气,我看你通不过试炼可怎么办!” “阿娘好凶……呜呜……” 小女孩想哭又不敢哭,捏着两只小手,脸上的金豆子掉得更凶了。 男人连忙走过去,笑容温和地将她抱到怀里哄着,抬手给她抹眼泪:“小雪儿乖,不哭了,是爹爹教的不好,不怪我们霁英小仙子。” “还有这破剑,又丑又笨,怪不得一直练不好。爹爹给小雪儿换把好剑,换把听话的剑,好不好?” 小女孩抽抽嗒嗒地靠在父亲怀里,撅着小嘴点头,委屈巴巴地说好。 廊亭中的妇人看不下去了,瞪了男人一眼:“你就好好惯着她吧!” 说完便气哼哼地甩手走了。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哭花了的小脸上又露出笑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男人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道:“走,爹爹带小雪儿找剑去。” …… 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女孩,原来她也叫“小雪儿”。 看着那个高大颀长的背影,玉冠束发和银灰的袍角,还有挂在小女孩裙子上那块半月形玉佩。 赫连雪木然地站在那里,像被厚厚的冰雪冻住了一般,心里凉凉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小时候也不喜欢练剑,吃不了练剑的苦,三天两头发脾气。不是嫌弃剑不好,就是怪别人教的不好,总是想方设法偷懒。 若是被阿娘发现了,就会挨一顿数落。数落得她蔫头耷脑的,撅着嘴委屈地哭。 只是她哭了,没有人哄。 没有人敢在阿娘面前护着她,没有人手把手教她练剑,没有人送她玉佩做生辰礼,也没有人去请大师看星盘,为她求道号。 大概是点在戚若雪眉心的手指太过用力,把她按醒了,戚若雪含糊地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然后是惊恐的一声尖叫。 赫连雪也吓了一跳,仓惶间来不及念闪身咒,她连忙冲到窗边,一掌推开窗扇。 就在她飞身跃出去的时候,戚南行已经闪现在房中,几个箭步腾空而起,踏着窗台追了出去。 第010章 夜月如镰,悬挂在天边。 赫连雪脚下踏着粼粼千瓣的屋瓦一路飞奔,在听到两声低低的鹧鸪叫后,快速折向北。 幽暗的夜色是最好的遮掩,她倒悬在一处檐角下,眼看着乌苏引着戚南行一路向北去,这才飞身折回客栈。 一进房门,快速换下夜行衣,赫连雪连忙将自己的头发拨乱,然后将乌苏那条淡蓝长裙变成她的模样,带着“她”出门,急匆匆赶到楼上的天字二号房。 天剑宗那些弟子正将戚若雪围在中央,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小师妹有没有看清那贼人的长相?是否眼熟?” “他有没有偷东西,你快点点你那些宝贝!” “什么细鬼这么大胆,连我们天剑宗的人都敢招惹?” …… 戚若雪坐在床边,小脸苍白,惊魂未定:“已经点过了,东西没少……我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不知道是谁……” “你的眉心怎么发红?”有人关切地问,“在哪里磕到了吗?” “没有呀……”戚若雪一脸茫然地摇头,又猛地瞪大眼睛,“那个人好像在按我的眉心,力气很大,按得我很疼,我是被疼醒的……” “按你眉心?”众人纷纷诧异,“他按你眉心干什么?” “出什么事了?我们听到有尖叫声?”门外面围着一些被吵醒的人,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探头打量着,好奇地询问。 柴良作为二师兄,出来维持场面:“对不住,我们小师妹刚才做噩梦,吓着大家了。抱歉抱歉,没什么事,都回去休息吧。” “原来是做噩梦,吓我一跳。” “嗐……没事就好。” “散了散了,困死了……” 赫连雪打着哈欠跟在其他人后面,也没再多言,拉着“乌苏”转身走了。 回到房中,一直等到后半夜,乌苏才回来。 右臂带伤,渗出血迹。 赫连雪连忙过去扶她:“受伤了?” “没事,一点皮外伤。”乌苏摆了摆手,走到桌边,拎起茶壶仰头就喝,一气儿灌下一壶凉茶,这才顺过气来,“你不知道,戚南行那小子有多难缠,一直追着我不放,差点没跑死姑奶奶!” 赫连雪有些不可置信:“是他打伤的你?” 乌苏可是个炼虚期大能,是魔域四大护法中修为最高的人,戚南行不过是元婴七重,竟然能打伤她? “不过是一时疏忽,擦破点外皮。”乌苏昂着下巴冷哼,“我把他打得更狠,估计伤了他的肺腑,那小子明天能不能爬起来还不一定呢!” 赫连雪担心道:“你没用魔功吧?” “我又不傻。”乌苏捏了捏鼻尖,双手叉腰,又叮嘱道,“你这几天老实一点,可别再惹事了,仙门中人不好对付。” 赫连雪点点头。 夜色已深,乌苏到隔壁客房去休息,赫连雪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她这一夜担心忙碌,还没来得及去想她在戚若雪那里看到的那些记忆。 此时夜深人静,四下悄无声息,那种令人发酸的莫名情绪便如潮水一般不知不觉地漫上来,渐渐将她淹没了。 戚若雪不愧是天剑宗的掌上明珠,当真受宠。 哪怕是金尊玉贵的魔族帝姬,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也不由得暗生羡慕。 原来有父亲是这样的。 戚若雪的父亲,当真不错。 赫连雪在黑暗里闭上眼睛,不愿去想戚若雪的父亲为什么会有那块半月形玉佩,也不愿去想那个男人的背影为什么和她记忆里父亲的影子那么相似,甚至连袍角的花纹都如出一辙。 “阿娘……”她在黑暗里无声地张了张口,忽然间有些想回家了。 月色清幽,宿夜静谧,整个客栈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天字一号房还幽幽地亮着昏黄的光。 戚南行正在运功疗伤,微微敞开的衣襟下面露出少年人薄瘦的胸膛,左边一片暗沉的淤紫,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 “师兄,那人出手如此毒辣,到底是什么来头?”柴良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会不会是云无疚暗算你?他想赢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保不齐会出什么阴招。你看你现在伤成这样,试剑大会还怎么跟他对阵?” 戚南行面色发白,嘴角紧抿着,神情有些倔强:“不是他,是个女修,至少已臻炼虚。” “女修?炼虚?”柴良惊得合不拢嘴,“哪个女修这么厉害?” 戚南行默了会儿,不答反问:“若雪说,她醒来的时候,发觉那人在按她的眉心?” 柴良没好气道:“把小师妹的眉心都按出个紫印来,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