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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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齐因走过来,眸底明亮,靠近了发觉季时傿在出神,便轻声问道:“阿傿,怎么了?” 季时傿匆忙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没什么,走吧。” 灯下看美人,原来是这个意境。 她按了按虎口,刚刚喝的水,好像不起用了。 ———— 刑部侍郎张简果真第一时间将此案上报给了成元帝,彼时成元帝正宿在李贵妃的帐中,听到消息后匆匆在贵妃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出来时满脸郁气,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会闹出这样的事,还牵扯出了五年前的旧案。 明黄的营帐下,张简跪在成元帝面前,略微弓起上半身,禀明了今晚之事。 成元帝脸色愈渐难看,一旁的总管太监陈屏战战兢兢地瞄了底下的张简一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张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简俯身叩拜,“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那个罪奴呢?” “暂临时关押于马场内。” “带上来。” 成元帝又沉声喊了下陈屏,道:“你去让人把太子与端王叫过来。” “奴才这便去。” 陈屏立刻召来两个内侍分别去传唤太子和端王,太子已经歇下,端王帐内却气压低沉,赵嘉礼来回踱步,满面愁容,走了两圈又突然停下,朝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孙侧妃大吼道:“人呢!找到没啊!” 孙侧妃颤了颤,泪眼朦胧,“没有……” 赵嘉礼目眦欲裂,恨不得一脚踹开旁边的茶几,却又怕闹出太大的动静,用气音咬牙切齿道:“没有!?陆定没找到,孙琼飞也不见了?你们是想让我死吗?!”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帘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亲卫,惊慌失措地扑跪在地上,“殿下,陆定被、被刑部的张侍郎抓走了!” “什么!” 赵嘉礼张大了嘴,冲过去提起那个亲卫的领子,“孙琼飞呢?他人呢,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殿下,找遍了,哪都没找到!” “完了。”赵嘉礼手抖了抖,“舅舅,我得去找舅舅、我……” “端王殿下,陛下传您过去一趟。” 话音未落,陈屏手底下的内侍便在外面高声喊道,声音像一把利刃,顷刻间将此刻承载恐惧与惊慌的破篓子砸了个洞,赵嘉礼顿时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孙侧妃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帘外又喊了一声,赵嘉礼拉起那个亲卫,压低声音道:“去!你去把肖尚书请来,快,快啊!” “殿下,怎么办,怎么办……” 孙侧妃扑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只是赵嘉礼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他双手按在孙侧妃肩膀上,厉声道:“芙儿,你继续派人去找孙琼飞,找个人解了他身上的药性,切记,一定要让他死咬住今夜他只是来找本王下棋,喝多了酒乏力睡着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妾这便去……” 安排完一切,赵嘉礼才敢深呼吸几次,外面的内侍又在催了,赵嘉礼掀开帘子怒吼道:“大胆奴才!催什么催,你找死吗!” 那内侍吓得立刻跪下,赵嘉礼实在不解气,竟一脚上前踹在对方心窝上,愤然道:“贱东西,还不带路!” 等他到了成元帝的大帐内时,陆定已经被押着跪下了,手脚具是镣铐,成元帝坐在前面,张简立在下侧,李贵妃凄凄然伏在成元帝脚边,满脸的泪水,太子站在她身后,弯着腰想要扶她起来。 赵嘉礼刚进去,成元帝便投来隐含怒意的一眼,眉心下压,沉声道:“孽障,还不跪下。” 赵嘉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成元帝目光移向张简,道:“张卿,接着说你方才的话,这罪奴你是在哪儿抓到的。” 张简行礼道:“回禀陛下,是在庆国公府世子的寑帐内。” “庆国公府的世子?”成元帝皱了皱眉,“此事怎么还同他扯上关系了?” “不止如此,季将军也牵涉其中。” 成元帝愕然道:“你说谁,时傿?” “是。” 成元帝脸色一僵,刚要开口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了内侍的通报声,“启禀陛下,季将军与梁世子求见。” 作者有话说: 嗯…女鹅是重度颜控。 第59章 标题 成元帝横眉冷凝, “让他们进来。” 两旁内侍掀开帘子,季时傿与梁齐因走进来,俯身跪拜, 齐声道:“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成元帝开口道:“来人,赐座。” 下端内侍躬身欲行,季时傿拱手道:“多谢陛下,不过微臣站着便好。” 她这么讲成元帝便没有再说什么, 微微颔首后目光转向一旁的梁齐因,道:“你们来得倒是挺巧, 方才张卿正说到这罪奴是从你帐里抓出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梁齐因行礼道:“回禀陛下, 此人假借季将军名义引臣至游马滩,并驱使狼群围攻臣, 因臣少时习过几招拳脚功夫才侥幸逃脱, 此人在马场任职, 臣不敢私自处置,故暂时扣押帐中。” “驱使狼群围攻你?”成元帝尾音微扬,语气却淡然,“朕记得你一向寡言少语,为人和善,他为什么要杀你?” 梁齐因垂首道:“这也是臣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他凝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端王与陆定,状似无意地一瞥道:“我未曾见过你, 到底是何处得罪了你才招致杀身之祸?” 被捆绑着的陆定咬了咬牙,并不回答。 “陛下。” 这时季时傿忽然道:“臣有事禀告。” 成元帝微抬眼皮, “时傿, 现在正在议其他事。” “陛下, 臣这件事, 或许能解释此罪奴为何敢谋杀世子。” 话音落下,赵嘉礼咽了咽口水,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 成元帝曲了曲戴着扳指的手,“你说,朕听着。” 季时傿倏地跪下来,行了个大礼,“今夜宴席之后,一名女使奉端王殿下之命传唤微臣前去,说是有一架西域的腕弩想请教微臣该如何使用。微臣的确对西域兵器颇有研究,不敢推辞,便跟随女使前往。” 她声音平静,说到下一段却激烈起来,若落珠坠盘,掷地有声,“谁知待臣赶到,却未见端王殿下身影,臣原本以为殿下不在,正欲离开之时忽觉帐内燃有异香,再然后,便是那南衙禁军指挥使孙琼飞,竟从里间冲出,面色酡红,眼神迷离,显然是服用禁药,不管不顾地向臣扑来。” 她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愕,连刚刚还在哭泣的李贵妃都愣住了,泪水坠在眼角,瞳孔湿润,怯声道:“将军,你可曾受伤,你……” 季时傿抬起眼眸,摇了摇头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微臣无碍。” 说完目光移向一旁的赵嘉礼,“端王殿下,您能给臣一个解释吗?” 赵嘉礼侧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厉声道:“季将军,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殿下您心里清楚!” “你!” 成元帝一拍扶手,沉声道:“好了!” 两人顿时闭了嘴,俯身将头磕在地面上。 “嘉礼。” 赵嘉礼抬起头,“儿臣在。” 成元帝道:“时傿说的话是真的吗?” “父皇,儿臣今晚根本没有派人去请过季将军。” 季时傿转过身,目光如炬,咬牙道:“端王殿下你敢做不敢当吗!” “我有什么敢做不敢当的!”赵嘉礼喝道,“父皇明鉴,儿臣今晚去了侧妃孙芙那里,琼飞也在,儿臣和琼飞下完棋后兴致高涨,是喝了两杯酒,琼飞有些醉,儿臣便让人送他回去休息了,敢问季将军是在哪里见到的他?” 季时傿道:“殿下帐中。” “笑话!”赵嘉礼冷笑一声,“我今晚根本不在,琼飞也回了他自己的住处,季将军你怕不是撞邪了?” 未等季时傿开口,梁齐因便忽然出声道:“陛下,不若让人将指挥使大人请过来,再请太医把个脉,便知到底是不是醉酒了。” 成元帝沉眉不语,拨了拨手上的扳指,闻言却看向赵嘉礼,道:“嘉礼,你觉得如何?” 赵嘉礼按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儿臣自然没什么意见,待琼飞过来,父皇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季时傿心底冷笑一声,端正地跪着。 “好,陈屏,你去让人把孙琼飞叫过来。” “奴才这便去。” 成元帝静静地凝视着底下的两人,季时傿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听出来了,两件事看上去没什么关系,实际上却可以串联在一起,这么想的话,端王安的什么心便昭然若揭。 只是未等孙琼飞过来,帘外便有内侍传道:“陛下,户部尚书肖大人求见。”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成元帝有些烦躁地动了动手臂,拇指上佩戴的扳指叩在椅子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让他进来!” 听到肖顷赶到,赵嘉礼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呼出了一口气。 肖顷进来后径直走至成元帝面前,跪拜行礼,连端王都未看一眼。他步伐凌然苍劲,半白的鬓角打理得一丝不苟,衣袍整洁简单,骨相消瘦,气质却如泰山般沉稳肃静。 “微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肖爱卿。”成元帝明知他是为端王的事赶过来的,却还是问道:“肖爱卿深夜所为何事?” 肖顷却并未站起,而是俯身叩拜道:“回禀陛下,微臣是为端王殿下的事而来。” 成元帝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顿时一愣。 “陛下当年将几个皇子交由微臣等人指导,自文华殿第一日教导殿下开始至今已经二十余载。端王殿下不仅是微臣的外甥,也是微臣的学生,微臣深信殿下不会做出那样有悖礼法的事情,也绝不容许旁人肆意诋毁侮辱我的学生。” 肖顷顿了顿道:“可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微臣作为殿下的老师,教导学生不严,立身不责,以致今日祸端,微臣亦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赵嘉礼抬起头,眼角酸涩,“舅舅……” 梁齐因目睹着这一场舅甥情深,心道不愧是官场上的老狐狸,用得好一手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