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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谭佳兮回到自己的公寓,冲了个澡准备复习接下来的考试,结果刚看了一页便听到门铃在响。

她烦躁地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一看发现竟是柯以辰去而复返。

他显然喝了不少酒,本就苍白的肤色透着微醺时特有的潮红,步伐也微微有些不稳。

“以辰,你怎么来了?”谭佳兮连忙开门扶他进屋,又转身匆匆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佳佳。”柯以辰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蹙眉咬着红润的下唇,表情懵懂似稚童,平日里的精明城府全然不见,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十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谭佳兮一怔,继而坦然地耸肩苦笑,轻拍着他背哄小孩似的安抚:“你去我床上休息一下吧?”

别无他意的一句话,因为深夜的宁静而显得格外暧昧。

柯以辰幽蓝的眸子朦胧地睁开,眸光窜动,似恍惚又似狠绝,下一秒,他猛地翻身将谭佳兮压在身下,温柔地吻上那双饱满若樱果的唇,小心翼翼地含住,舔舐,吸吮,像是怕稍微用力便弄破了似的。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动作也越发迫切,极度的渴望溢于言表。

佳兮任他吻着,只觉他像是柔软温润的水一般包裹着她,轻而易举地稀释了她本该有的恐惧,却也很奇怪地无法挑起她本能的情欲。

柯以辰渐渐冷淡下来,动作微微停滞了几秒。

“以辰……”谭佳兮抱住他的手臂渐渐收拢,闭上眼睛重新回吻他。

二人在沙发上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谭佳兮故作笨拙生涩地解着他的纽扣,却出乎意料地被他突然按住了手。

“够了。”柯以辰的热情几乎全部熄灭,再开口时嗓音依旧低缓而温柔,“我不是你用来抹除他的工具。”

“以辰,我没有。”谭佳兮缓缓睁开眼睛直视他。

“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十几年了,我居然还是比不上那个衣冠禽兽吗?那个十五岁就轮jian幼女的人渣到底有什么好?”柯以辰目光若夜中烛火闪烁,“在我眼里他连我手臂上的一根汗毛都不如,可是佳佳的品位还是这么糟糕,真令我觉得可惜。”

“以辰,你真的醉了。”谭佳兮平静地看着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好好休息,清醒了我们再说话。”

“你就是爱他,明明他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为什么你还是要在他身边,嗯?”柯以辰捏住她的下巴,炽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是不是你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渴望?你就是喜欢他,别为自己的行为找什么借口了,你就是喜欢跟他睡!”

“你说的对,的确是这样。”谭佳兮突然失去了解释的耐心,索性一口承认下来。

“你!”柯以辰的手指明显地颤抖起来。

谭佳兮抬头,发现柯以辰几分钟前还红润的脸色一点点地泛开苍白,嘴唇更如抹了一层珍珠粉。

他捂住胸口像是哮喘病人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吃力地指着自己的口袋颤哑着嗓音说:“药,把药拿给我。”

谭佳兮被此状吓得心慌意乱,急忙在他的裤兜里翻找了一番,好一会儿才摸到了一个小药瓶。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目十行地扫过用药说明,竭力控制住抖个不停的手腕倒出两粒,迅速地端起水杯送到他嘴边。

柯以辰艰难地吞下药,重新躺下去缓了缓,逐渐平和过来之时还不忘拍了拍谭佳兮的手背:“不要害怕,老毛病,没大事,一会儿就好。”

“你的病,依旧没有治好吗?”谭佳兮十分担忧地问,她隐约记得小时候他曾轻描淡写地说过自己有先天性疾病无法剧烈运动,并非体育课偷懒,具体是有什么病她并不清楚。

“我在美国动了手术,基本上没事了,”柯以辰紧紧闭着漂亮的眸子,平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柔弱无力,“大概是今天喝了太多酒,这颗心脏便受不了了,还真是脆弱……”

“你是疯的吗?明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住,干嘛还要喝酒?”谭佳兮有些失态地嚷着。

柯以辰想起之前的事,眉峰微微拢起,并未作声。

他是激将法,偏偏被她反过来以牙还牙,自然十分不爽。

理智告诉他,身边这个女人恐怕早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单纯。

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纵横多年,他自诩看人从未走眼过,但让他就此放手,他偏偏做不到——谭佳兮没什么好,在他接触过的女人当中,她再平庸不过,但在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排斥在角落的日子中,那些被寂寞充斥着的少年时期,仅有她一个人不早不晚、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光里走近了他,悄然呆在他的身边。

只不过是恰好是她而已,可那份稀薄的温暖以及最初的悸动,足以让他铭记一辈子——人生能有几次少年的情动呢?

“以后都不许喝酒!”谭佳兮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

“好。”柯以辰淡淡地勾了勾唇,微微叹了口气,他抬手将她揽在怀里:“佳佳,我们在一起吧。”

他此刻依旧愿意相信她,否定自己的直觉。他的生命应该并不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个刚刚好的人。

谭佳兮顺从地点了点头,却心如止水。

吴思聪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有什么用。

这些随口就能说的话再动听都不如钱和权来得实在。

一瑜

因为新戏宣传的缘故,谭佳兮的出身也成了八卦的灾区,更有E大的同学匿名爆料。她本就没什么背景,谣言反而越传越神秘,如白纸任人涂抹。

谭佳兮倒也没有在意,看剧本的间隙拿手机查了下期末成绩,9开头的数字连成一片,心情还未轻松一秒,便有陌生的号码闯入在屏幕上闪动。

“你好。”

“见个面吧,我是沈一瑜。”

对面传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语气恰似新闻联播里的女主播。

谭佳兮忽而轻笑起来,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沈一瑜是沈延北的大姐,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做到国外顶尖科技公司的高管位置,至今未婚。

谭佳兮对于她的印象,唯有当年只用了十万块就打发走了王晓静,十万块对于她而言也就是个零花钱,她开这个价不过是因为一分钱不想多浪费——当年王晓静去沈家闹,甚至都没见到沈延北的父母,只见到了凑巧回国的沈一瑜。

沈一瑜当年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还未从Stanford毕业,可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处理起这种乱子条理清晰丝毫不慌。

她摆出几条法律条例跟毫无法律常识的王晓静讲得很明白,沈延北当年未满十六岁,就算告赢了也是轻判,何况以他们家的背景,普通人根本告不赢,与其鸡飞蛋打,不如私了捞点好处。

她太了解市井小民的心态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他们意识不到自己吃了大亏。

……

沈一瑜约她的地点在一个港式茶室。

谭佳兮耳闻这家名厨做的“盐焗脆皮炸仔鸡”已久,也不见外,刚坐下就先点了几样垂涎已久的招牌菜。

可沈一瑜哪有胃口吃东西,端着茶杯掩饰性地抿了几口,镇定下来才道:“谭小姐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可看不出能长得这么漂亮。”

“谢谢。听说这家的八宝鸭也是一绝。”谭佳兮听她迂回,自然也不急着切入正题,“尝尝吧?”

沈一瑜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抽出一根白色的万宝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继续道:“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那再要一份云腿鸽片和粉葛鲮鱼汤吧。”谭佳兮把菜单递给服务生,礼貌地点点头。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耐心。”沈一瑜垂眸笑了一下,“但我不认同你的做法。”

“得到你的认同,我能有什么好处吗?”谭佳兮眼神茫然地反问。

沈一瑜并未理会她的嘲讽:“那件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当年也很年轻,处事方式激进了些,如果我可以做些什么弥补当初那个错误的话……”

谭佳兮的嗤笑声打断了她冠冕堂皇的说辞:“省省吧,你这种居高临下惯了的人,根本演不出诚心忏悔的模样。”

若真有心悔过,又何须十年后才假惺惺地悲天悯人。

“我知道,你是想报复北北。”沈一瑜索性开门见山,“实不相瞒,前阵子北北吸毒的事一出来我就回国了,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把一切调查清楚。这件事除了你自己,可能只有我最了解原委。”

“你还真是喜欢给自己的弟弟擦屁股。”谭佳兮忍不住取笑。

“说实话,如果我怀着像你这样的过去,是做不到脱了衣服讨仇人开心的。”沈一瑜由衷地说,“含垢忍辱的气量不是谁都有,很多人目光短浅,为了那点儿自认为的骨气和尊严而不惜活得像狗,什么都得不到。只不过……你把这些毅力和脑子用在别处,做什么事做不好?又何需攀附男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别处就没有毅力和脑子?”谭佳兮忍不住又讽刺地笑了出来,“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鄙夷我靠男人。明明你们这些人,靠着家庭的资源人脉便可以站在更高的起点,而我赤手空拳来到这个世界,自然只能用尽一切我可以利用的东西,越多越好,包括男人,哪有凭空放弃的道理。何况,鄙夷我的女人通常自身实力不如我,也没有资本靠男人,不过每月可怜巴巴领着万八千的工资,跟我唱唱独立自主的高调找点虚假的优越感罢了。”

沈一瑜愣了愣,吐出一口烟雾才道:“你对我倒是诚实。”

“我有必要骗你什么吗?”谭佳兮夹了一片鸡rou塞进嘴里慢慢品尝,漫不经心地说。

“北北跟我说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听得我汗毛直竖。”沈一瑜也无心再说什么场面话,“今日听了这番实话,我心里反倒踏实了。”

“你查到了什么?”谭佳兮难得好奇。

暗涌

“首先,你取得北北的信任,在会所内的权限几乎跟他相同。你知道销金窟肯定不会干净,至少会有很多灰色地带的交易,尝试过很多方法试图通过法律途径对付他,可惜都失败了,于是你剑走偏锋,变本加厉,有意无意跟罗家老三暗示北北对毒品感兴趣,这种事没人会声张,自然也没人会拆穿你的谎言。后来……北北要订婚,你知道肯定得阻止他,否则他娶了正经名媛,很难保证对你的兴趣还能一直维持。好巧不巧,我猜是谢婉凝先找了你麻烦?于是你恰好多了一个人可用,明着是为了讨好她,实则借力打力,借她的手毁了订婚,也使谢婉凝正牌女友的印象加深,而你渐渐淡出所有人的视野。北北身边的女人如流水,你又一直低调畏缩不出挑,到时候东窗事发,几乎没有人记得你存在过,就算记得也不会认为你能成什么气候。于是你做过的事,自然而然全被扣在了谢婉凝头上。当然,这次你也给自己留了后路,如果这次也失败了,你依旧能撇干净,哪怕有人怀疑你,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毕竟你确实什么都没做。”

“这个汁鲜rou嫩,确实不错。”谭佳兮指着盐焗鸡说道。

“北北素来受尽偏爱,偏偏在你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嫉妒、思念、不甘、求而不得、摇摆不定,这种新鲜的体验使他越来越沉迷,渐渐难以自拔。”沈一瑜顿了顿才继续说,“而你一直在等我,是么?沾上毒品的人,复吸太容易了,你知道我不会轻易拆穿你,因为我太疼我这个弟弟了,我会担心北北伤心后再用毒品寻求慰藉。你没亮过底牌,是为了看看我愿意为这场底牌,付出什么代价,对吗?”

“你不尝尝吗?”谭佳兮指了指餐桌中央的八宝鸭。

“可北北是无辜的。他那时候才十五岁,”沈一瑜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他跟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从小没有人真正管教过他,所有人都宠他,夸奖他,包容他,以至于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是非观。这不是他的错,他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只是我们家人管教的方式有问题。”

“他当然跟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寻常人家的孩子如果做出这种事,我一定直接告他坐牢,因为毫无利用价值。”谭佳兮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沈女士能说一个十五岁轮jian幼女的人无辜,确实说明你们的家庭教育有问题。”

“他当时回到家就跟我说他好像闯祸了,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有多严重,那时候他也没有多少生理知识……这对于他而言跟强吻一个女孩子差不多,你知道的,那时候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所以他就以为大概做一做对方也不会多反感。”沈一瑜竭力辩解,“他甚至为了不让你被那些人轮jian,以一敌十跟那群流氓打群架。他说那些人像疯了一样,要不是他身手好,可能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如果不是落在他手里,你被那些人糟蹋完很可能就是个残疾。”

谭佳兮怔了一秒,挑眉问道:“打架?”

“是。他说他看到你很痛苦,就让他们不要再碰你了,可是没人听……你知道的,那种情况下,那些人怎么可能还有理智?他当时回家的时候浑身挂彩,还断了一根肋骨,老爷子心疼得不行,坚决不让他再回学校,直接送去国外继续读中学。”沈一瑜提起这件事,夹着烟的手指都克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他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你一定要亲手彻底毁了他才满意吗?”

谭佳兮沉默了几秒,继而发出一连串轻快的笑声:“是不是我还得感激他?我本来也是挺好的孩子,他亲手彻底毁了我的时候,手下留情了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一下呢?你跟了他那么久,难道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沈一瑜努力地保持冷静,但颤抖不稳的声线出卖了她。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一点代价。”谭佳兮灵巧地剥了一只虾,“你的发言很有感染力,可惜我没什么同情心,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不知道你生过他的孩子。”沈一瑜徒劳地说,“我没告诉他这些……是我的错。”

“沈女士,我希望你明白,我根本不在意你认不认错,也不在意你们犯错的原因,我又不是神父,为什么要专门聆听你们的忏悔?我只是想知道,你能给自己的错误开个什么价。”谭佳兮毫无耐心地打断了她。

“第一,我可以收养那个孩子,他的存在会影响你的演艺事业,不是么?”沈一瑜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那位柯先生不是什么好人,他收养你的孩子根本别有用心。我毕竟是他的亲姑姑,有血缘关系在,不会薄待他。”

谭佳兮刚把虾rou送进嘴里,闻言又笑得吐了出来:“对,我都忘了,你就是那个认为他只值十万块的亲姑姑。沈忘小时候没人要,长大了反而成了抢手货,真是让我吃惊。”

“别这样,至少……我这个亲姑姑或许比你这个亲妈要关心他一些。”沈一瑜也忍不住语出讥讽,“他生病了,你知道吗?”

谭佳兮微微皱眉,似在考量着这话的用意。

“你果然不知道。柯以辰是知道的,他没告诉你,显然别有用心。”沈一瑜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细长的烟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希望沈延北误解沈忘是你们二人的孩子,父子反目成仇。”

“这都是你的臆测罢了……父子反目成仇?你以为这是武侠吗?”谭佳兮虽如此说着,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很多事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沈忘的病不是哪家医院都有能力治的,凭着我们家的门路,干扰一个普通人的治疗还是轻而易举的。”沈一瑜重新吐出一口烟雾,“柯先生深谙这个规则,也清楚你不懂这些……毕竟你也不过刚刚窥见沈家的一个角落,没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运转的。”

谭佳兮盯着沈一瑜饱含倦意却诚意拳拳的眼睛,一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