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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谁是迪斯科[八零] 第226节

    徐叔阳颔首。

    “我其实始终不同意老曾去日化厂工作,电视机厂的效益好,工资高,还经常能得到上级嘉奖。他要是一直在那里工作,可以体体面面地干到退休。可是,去了他不熟悉的日化行业,做得好是应该的,一旦做不好就把他之前的成绩一并抹去了……”

    徐叔阳打断道:“过去的成绩摆在那里,谁也抹不去。至于您说的让他在电视机厂退休,就更不可能了。干部在同一个岗位上工作一般不超过六年,以老曾的年纪,离退休还早着呢。他工作做得好,要是一直不被提拔,就是我们集团领导的问题了。”

    尽管日化厂在很多人眼里都是烂摊子,但日化厂厂长是正处级干部。

    曾浩田在电视机厂已经升无可升了,来日化厂却升了半级。

    陈淑兰抹了抹眼角说:“我很感谢领导对老曾的信任。可是他在日化厂干了才不到一年,很多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倒下了。我实在是不甘心让他就这样带着遗憾退下来,公司能不能在给他一些时间……”

    老曾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预后休养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要是在别的单位,厂长泡上半年的病号都不算什么。

    可是,日化厂三天两头闹事情,没有人坐镇肯定是不行的。

    陈淑兰担心集团领导会把他趁机撤下来,换别人当这个厂长。

    等老曾病好以后,日化厂换了一把手,电视机厂他也回不去,前路如何就不好说了。

    保不齐会让他在一个闲职上熬到退休。

    “老曾这边就让他放心休养,厂里的事情暂时交给几个副厂长负责。”

    徐叔阳并没有撤换厂长的打算,要是人家刚住院,他就要换厂长,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至于之后要如何安排,那得看老曾身体的恢复情况。

    *

    整个春节假期,徐叔阳都在安排日化厂的工作,日常工作交给了副厂长庄有德代理,甚至还让集团副总吴贵荣去厂里坐镇了一个礼拜。

    然而,刚过了正月十五,吴贵荣就急匆匆返回了公司。

    “我瞧着让庄有德主持日常工作不太把稳。”

    那家伙就是个老油条,总在厂里和稀泥,废话说了一大堆,也没看见什么显著成绩。而且日化厂内部的问题很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吴贵荣建议道:“还是得趁早给他们安排一个能干的厂长。”

    他去日化厂呆了一个礼拜,各种问题都找上了门。

    日化厂在75年以后就没分过房子,60年入职的老工人还在住一居室。

    工人们以为他是去厂里现场办公的,都嚷嚷着让领导想办法给他们分房子。

    还有工人拿着一沓子看病的报销单来他办公室签字报销,他没有签字权限,让对方去找副厂长去。

    庄有德以为这是吴贵荣要求的,当场就签了字。

    结果这一签字可不得了,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一大批工人拿着单子排队报销。

    吴贵荣一问才知道,日化厂资金短缺,从今年起就没给工人报销过医疗费用,现在还欠着上百万的账呢!

    徐叔阳也为日化厂的问题着急,但是,“老曾还在休养,这时候就仓促换帅肯定是不合适的。”

    “大不了等他出院以后再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吴贵荣已经被日化厂那些职工弄怕了,“现在可不是讲人情的时候,日化厂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着落呢,小心工人又跑来上访!咱们要是一直解决不了问题,我担心他们会向更上一级领导反映情况。”

    “老吴,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徐叔阳问。

    吴贵荣挺自信地报了一个名字,对方是日用百货进出口公司的供销经理,算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在销售日用百货方面很有经验。

    徐叔阳点点头,在办公室里约谈了这位同志,并且透露了想让他去日化厂当厂长的意思。

    这位能耐人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好似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可是,隔了没两天,不等正式任命下发呢,人家就因为肝硬化进医院泡病号了!

    吴贵荣得知以后,气得亲自跑去病房将人骂了一顿,“正处级的厂长白白掉到你头上,你都接不住!真是王八喝不了高汤!”

    肝硬化还算是病吗?哪个整天应酬的人没有肝硬化啊?这也值得他来泡病号!

    这明显就是当了逃兵嘛!

    被骂的人面上唯唯应诺,心里想的却是,当那样一个快倒闭工厂的厂长有什么意思!

    他在进出口公司每月有大把提成,出门有人抢着请客、有小汽车接送。

    而日化厂厂长不但连工资都开不出来,还得想办法出去跟人化缘!

    两边的待遇天差地别,他脑袋坏掉了才会去日化厂接管烂摊子!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人家就是不想去日化厂,领导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几天后,徐叔阳召开了一次班子会议,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就是给日化厂安排一个新的当家人。

    组织部门提供了五个人选。

    其中三人有过在大型工厂的工作经验,两人是集团业务部门的负责人。

    这里面就有综合开发三部的狄思科,综合开发四部的喻红叶。

    在领导们看来,这两个人应该是被拿来凑数的。

    科级干部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提拔为正处级的厂长。

    不过,人事部门提出这两个人选必然不会无的放矢。

    “按规定,厂长离职时应由常务副厂长,也就是第一副厂长履行厂长职责。日化厂并没有设立常务副厂长,如果人选合适的话,可以在曾厂长养病期间,任命一名常务副厂长。”

    所以这五个人都是可以考虑的。

    让副厂长履行厂长职责,又不用不近人情地将曾浩田换掉,几位副总都将目光放在了狄思科和喻红叶身上。

    这二人在近段时间争先恐后地上马大项目,出尽了风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是冲着集团即将成立的那个新部门去的。

    徐叔阳率先反对道:“狄思科还不到25岁,又没有在工厂的工作经验,让他去当第一副厂长很难服众。”

    日化厂的情况错综复杂,连曾浩田那样的老江湖都摆弄不开,狄思科这种面嫩的年轻人就更悬了。

    出于对年轻同志的保护,徐叔阳坚决不同意将狄思科放到日化厂去。

    马海霞却有不同意见,“卫生巾工厂的乔治经理,也才二十多岁,人家不是把工厂管理得很好吗?我觉得日化厂目前的主要问题就是产品销路的问题。东西积压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当然没钱给职工发工资了!只要找对了销路,未必不能盘活日化厂。”

    “狄思科和喻红叶在这方面都是很有经验的干部,我觉得咱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两位同志。”

    李副总附和道:“小狄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虽然年轻,但脑子很灵活。那个仿真熊猫都快被他玩出花来了,只靠着这一项收入,就让综合三部吃了一年。再说,小狄同志不是在宝莱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嘛,宝莱就是搞日化的,他有这方面的经验,让他去日化厂当副厂长最合适。”

    喻红叶是他亲meimei的妯娌,即使当不成新部门的经理,也不能让她去日化厂。

    日化厂前途未卜,万一改革失败,不但要砸上千人的饭碗,她自己的饭碗也未必保得住。

    徐叔阳提醒:“日化厂产品积压,不只是销路的问题,主要还是因为产品过时,不受市场欢迎。产品自身水平提不上去,换了谁来卖货都一样。”

    “那可未必啊,大家别忘了狄思科还有个歌星的身份,兴许在带动产品销量方面也能起到作用!现在的小姑娘追星可疯狂了,小虎队你们听说过吧?”

    各位中年男领导们:“……”

    没听过。

    “我侄女最近就在追捧这个小虎队,买了好多海报贴墙上。一块普通橡皮要是印了小虎队的相片,都能比别的橡皮多要两毛钱!”

    马海霞支持让狄思科当副厂长,完全是出于公心。

    她觉得狄思科年轻有干劲儿,还有一定知名度,让他当这个厂长的话,也许可以给日化厂带来新气象。

    *

    狄思科接到徐叔阳电话传召的时候,综合三部的所有人都笑嘻嘻地向他说恭喜。

    大家都知道,最近几天集团内部在做人事调整。

    新部门的经理也会在这次调整中定下来。

    昨天才在签约仪式上,跟港商正式签订了合资开办连锁超市的合同,今天就被大老板传唤去办公室,那肯定是好事将近呀!

    狄思科口中谦虚,心里也猜测着这种可能。

    然而,徐叔阳的话却让他彻底懵了。

    “徐总,我没在工厂工作过,怎么当副厂长啊?”

    “我之前也没在企业工作过,还不是照样当集团总经理!”

    “……”狄思科喃喃道,“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提前跟你谈话,就是征求你个人意见的。”徐叔阳向他大致介绍了日化厂的情况,以及厂长曾浩田的病情,而后说,“日化厂的工作确实不好开展,吴副总推荐的人选已经去医院泡病号了,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拒绝。”

    狄思科:“……”

    把他泡病号的退路都堵死了。

    不过,他去年才正式成为一名党员,那肯定得服从组织安排啊!

    副厂长和新部门的经理,都是副处级干部。

    但是对他来说,接管一个将近两千人的日化大厂,绝对要比当部门经理更有吸引力。

    尽管这个日化厂的情况不容乐观,搞不好就会倒闭。

    “徐总,我之前可没在工厂干过,万一没干出成绩来,不会被工人骂吧?”狄思科眼巴巴地问,“我以后还能回来不?”

    “被工人骂是一定的,我这个集团经理也总被骂呢,吴副总还被工人扔过臭鸡蛋呢!”

    狄思科:“……”

    这么危险?

    “不过,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只是副厂长,前面还有厂长呢,放心干吧!”

    闻言,狄思科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那我听您的,就去当这个副厂长!保准不会中途泡病号给您丢脸!”

    徐叔阳笑了,满意颔首道:“任命马上会发下去,给你一周时间交接工作,下周一我亲自送你去上任!”

    *

    北方日化厂的礼堂内,舞台上方已经换上了全体职工大会的横幅。

    舞台下方是黑压压一片的脑袋,以及嗡嗡的议论声。

    “听说老曾下去了,换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厂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