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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夏至,本来这日子和虞衡司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巧在第二天是端阳,虞衡司惯例休假,天气一热加上明天休沐,不少机关师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司空震也能理解,于是表示今天工作做完就可以提前离开。 所有机关师精神一振。 提前休假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还没到寅时,虞衡司里的工作人员就走得七七八八。 司空震看人都走光了,也放下手里看完的卷宗,起身回府。 司空震回到后院时,涉水正坐在廊下,看着院里的蔷薇花,闲散地摆弄着手里的扇子,看到他回来起身行礼:“司空大人。” 司空震微微点头回应,还未开口,涉水就主动道:“小公子正在房间睡午觉呢,大人进去时可要轻些。” 司空震有些不自在地顿了一顿。 他想起自己回来,府内碰上的每个仆从和自己打过招呼之后,下一句就是弈星在哪里,似乎是默认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弈星。 但他还是放轻了脚步,推门进了卧房。 随着时间的推移,弈星身子渐重,肚子日渐圆润,即使是穿了宽松衣物也遮不住小腹的弧度。 他脸皮薄,也不愿意再出门,半月前开始就一直待在府中。 司空震进门坐在床沿,低头去看躺在床上的弈星。孕期嗜睡,少年此时睡得正熟,没有察觉。 如今已是初夏,天气渐热,被子快盖不住了,弈星面朝门口侧躺着,半边身子压在被团上,手脚都搭在上面,因为贪凉身上只穿了一层白色里衣,衣襟松松垮垮,露出小半块瓷白胸膛。 从前弈星的睡姿甚少这样放肆,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之前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的时候,弈星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仰躺,和司空震之间的距离几乎还能再睡下一个人。 当然,第二天起来是什么样子,那是后话。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睡久了,司空震长年习武,体温高,弈星又畏寒,睡着了时常会因为取暖本能往司空震的身边贴。 司空震也由他去,习惯了之后甚至会主动把他往怀里揽,渐渐地睡姿也就变成了蜷成一团的样子。 加之现在弈星的肚子一日日大了,仰躺不舒服,要侧躺着将肚子支撑起来才能睡得安稳。 夜晚司空震在的时候,弈星尚可以倚靠着司空震,白天睡午觉,就只能将被子团成一团,将将作为司空震的平替。 一边的桌上还放着一碗没喝完的糖水,是冰镇过的荔枝杨梅饮。这一个月弈星的胃口由差变好,进入了什么都想吃的阶段。 也正是因为这样,弈星原本清瘦的脸颊长了些rou,安稳睡着的样子更多了几分稚气,看着甚至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 少年腰肢纤细,像一株柔韧的小树,但小树上却挂着孱弱树干格格不入的硕大果实。 司空震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又碰了碰他的脸,把弈星大敞的衣襟拉好,小心地寻了一块没有被压住的被角,将容易受凉的肚皮盖住。 弈星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肩膀随着呼吸浅浅起伏,蔷薇花被午后阳光晒过,香气越发甜腻,随着微风吹进屋子,混着弈星身上似梅似桂的气息,让司空震莫名有了几分困倦。 他正想着要不要也一起眯一会儿,躺着的弈星突然嘤咛了一声,皱眉闭着眼轻轻吸气,去摸自己的腿。 因为太疼,弈星不敢用力。这时另外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盖住了腿肚,将他的手抽出,帮他轻轻揉捏。 手掌带着热度揉得弈星的腿微微发热,疼痛在这样的安抚下慢慢消失,弈星睁眼看到熟悉的脸,司空震的手没停,眼神停留在弈星眼角的一点水红上:“还疼吗?” 弈星难为情地缩了缩腿又被按住:“好多了,不疼了。” 司空震是知道弈星最近腿经常痉挛的,弈星第一次疼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怕打扰到司空震睡觉,硬生生咬着牙忍到疼痛过去。 后来弈星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揉,他睡眠浅被身旁的动作弄醒了,这才察觉弈星原来晚上有时会腿疼,疼到觉都睡不好。 这种疼痛甚至没办法靠吃药解决,他只能帮弈星揉一揉来缓解。 医师说这是孕期必须经历的痛苦,他没办法以身相替,弈星情事上常哭,想来是怕疼的,所以每次看到弈星咬牙隐忍的样子,心中的愧疚就会又重上几分。 “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什么,虞衡司休沐。” 弈星嗯了一声,看司空震还没离开的意思,试探着开口:“大人要休息一下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司空震真的脱了外衣躺下了。弈星抱在怀里的被子被司空震抽走展开,盖住两人腰腹。 司空震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男人身形健硕,轻易就能将少年整个纳进怀里,支撑好整个身子。 司空震伸手摸了摸压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肚腹,指腹的薄茧磨得光润肌肤有些刺痒。 弈星下意识躲了躲,司空震又摸了几下,才慢慢收回手去,转而搭上弈星的腰身:“睡吧。” “有点热……”弈星虽然这么说,但是并未推拒,也跟着闭了眼睛。 这一睡就睡到了申时。司空震许久没有在白日睡得那么熟了,醒来已经是红霞满天。 弈星在他怀里睁着眼,神色清醒地盯着他,大概是早就醒了,但是怕打扰他所以没动。 涉水中途进来了一次,看到两人相拥而眠,识趣地退了出去。 晚饭还没吃,便有仆从通报说云家大小姐要见弈星。弈星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肚腹,涉水懂他意思,安慰道:“没事的公子,书房有矮几,可以遮挡。” 弈星叹了口气:“无妨。”为了遮掩,弈星自己先到会客室坐好,用书案挡住已经显怀的小腹。 但这个方法只能算聊胜于无,云缨如果离得稍微近点,就能看个清楚。不过弈星想着他和云缨也算朋友,如果云缨真的发现了,那他老实承认也无妨。 在会客室坐了一会儿,云缨来了,不过除了云缨,还有一个弈星熟悉的身影:“云姑娘,碧腰姑娘。” 碧腰哭了许久,脸上的泥污还没擦干净,看上去憔悴不堪,还是撑着勉强回了礼。云缨怕碧腰和弈星不熟,不好意思请求,替她开了口:“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云姑娘但说无妨,星一定倾力相助。” “我们想请你帮忙找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是这位碧腰姑娘的meimei,大约半月前被人从长安城外的甘泉村带走了,大概是带到了长安城内……” 云缨主动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她今天出门时,碰巧遇见了几月前见过的那个姑娘,正在巧粽坊排队。 正好她也没吃午饭,不如去买个粽子吃吃。云缨这样想着,站到了碧腰身后,存了些开玩笑的心思,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后背。 碧腰颤了一下,猛地回身,看到云缨笑眯眯的脸,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苍白的脸颊多了些血色:“云姑娘。” “好久不见。”云缨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你这是买粽子?” 碧腰点了点头:“明天是端阳,我买些粽子回家和家人庆祝。” 不过她没说的是,她是趁陆嶂不在,冒着第二天被打的风险偷溜出来的,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明天大概就出不来了。 “这样,那你打算买什么粽子?”反正在排队,云缨就随口和她聊了起来,“我最喜欢巧粽坊的板栗鲜rou粽,可好吃了。” “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买粽子。之前只听说这里的粽子好,所以想买给母亲和meimei尝尝。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碧腰神色温柔,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从前我吃的粽子,都是母亲亲手包的白米粽子,没有馅料。” “你家里人只有母亲吗?”“还有一个十二岁的meimei。” “那我推荐买几个金丝蜜枣粽,甜甜的,小孩子肯定喜欢。”云缨看着店门前的招牌,细细帮她分析。 “要是想吃清淡一点,也可以买碱水粽,金黄金黄的,浇上蜂蜜也很好吃。如果想吃咸的,板栗鲜rou粽和咸蛋黄rou粽都很好。” 碧腰也不懂,看云缨神采飞扬的样子也不由得点点头:“那就听云姑娘的。” “我刚刚听你说白米粽,应该和碱水粽差不多?也是浇蜂蜜吃的吗?”云缨问道。 “有时候是蘸糖吃的,不过糖太贵了,家里大多数时候是蘸菜汤。”碧腰接过老板递来的几串粽子,云缨也买了两个热的拿在手上,两人结伴前行。 “云姑娘可知道苋菜?那种菜煮出来的汤汁是嫣红的,浇在粽子上粽子会变成红色,很好看,我和meimei都会冲着这个颜色多吃两口。” 云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这种菜,就算她吃过,她也不知道名字。 听碧腰这么一说,云缨也来了兴趣:“你介不介意我厚着脸皮跟你回家蹭饭?我也想尝尝你说的这个红粽子。” 碧腰表情温和,眉眼带笑:“当然不介意,想来母亲会很高兴的。” 她说到母亲,又看到自己手上提着的一大串粽子,不免摇头失笑,“我真是糊涂了,母亲肯定自己包了粽子,我买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没事没事,吃不完就不吃了嘛。”云缨高高兴兴地要拉她去点心铺,“我第一次去你家,给你家人买点点心当见面礼吧,她们喜欢吃什么样的?” 碧腰没说什么。虽然她知道母亲肯定不舍得把没吃完的粽子丢掉,不过端阳节村子里都会互送粽子,也可以多送一些给邻里。 但碧腰说不出meimei喜欢什么点心,她们都没有什么机会吃上城里的糕点,印象最深的零嘴,也就是夏天树上的几颗青白毛桃。 于是云缨把铺子里的各种点心都买了几块,攒了好大一个点心盒子抱在怀里:“走吧,我们出发!”于是云缨把铺子里的各种点心都买了几块,攒了好大一个点心盒子抱在怀里:“走吧,我们出发!” 路上碧腰看到熟食铺子,停了下来,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猪肘。包在荷叶里的食物散发着油香,云缨跟着探头看了几眼:“好香。” 碧腰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云姑娘见笑。” 她喜欢吃一些油大味重的食物,因为这个喜好不知道被陆府内其他姬妾明里暗里讥笑了多少次,说她乡下丫头,胡吃海塞,只知道也只配吃些油腻粗食。 她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没尝过挨饿的滋味,自然是要吃得清淡精致,讲究浅尝辄止。但对她来说,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能记得儿时腹内空空,饿得心里发慌,胃中烧灼的感受。 因此油脂在嘴中融化给她带来的满足感,那些人永远也不会明白,她们眼里清淡精致的菜蔬,只会让她想起儿时那份饥饿与贫瘠。 “嘿嘿,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呢。”云缨也跟着买了两个鸡腿,刚出锅的烤鸡皮酥rou烂,香气扑鼻,云缨满足地大咬一口。 “我也经常来买。”云缨将另外一只腿递给碧腰,“来,这只我请你吃,难得有人和我口味一样。” 面前的红衣少女眉眼带笑,碧腰愣愣地接过荷叶包。 “嗯?你怎么不吃?” 云缨这么问她,碧腰眨眨眼,突然笑了,也学着云缨的样子,咬了一大口,餍足地眯起眼睛。 云缨颇有些惊奇地看她,她之前以为碧腰和赵怀真弈星一样,是稳重内敛的类型,没想到也有这样活泼的一面。 两人边吃边相视而笑。碧腰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笑,只觉得心里高兴。 吃完东西两人拎着粽子点心重新出发,没多久就到了云岫庄。 长安的官员大多会在城郊置办些产业,田铺庄子云缨家也有,云缨向来不关心这些,连自家的庄子都没去过几次。 两人踏进云岫庄时,庄子一片寂静,门上还挂着锁。不过这点铜锁拦不住云缨,她三两下便翻过了不高的院墙,进了屋。 屋里家具都积了灰,看来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云缨看了一圈又出来,将发现告诉碧腰。 碧腰神色变得不安起来,她想了想,说也许母亲和meimei偷偷回家了,于是两人转道去了长安城郊外的甘泉村。 到了村口,云缨发现碧腰突然走得慢了起来,只当她是走累了,也迁就她,两人一起慢吞吞地走在泥路上。 顺着泥巴小路弯了两弯,不远处现出一间小屋,在云缨看来和之前经过的其他土坯房没有任何区别,但碧腰看到屋前似乎有人,情绪明显雀跃起来,加快了脚步,甚至不顾形象地小跑了起来。 看来这是碧腰的家。云缨连忙跟上。 到了屋门前,碧腰的脚步慢慢停了,看着屋前打扫的妇人,犹豫地叫了一声:“桂,桂婶?” 正用扫帚扫着门前黄土的矮胖妇人闻声抬起头来,看到面前俏生生的绿衣姑娘,一愣,看了她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是……是小燕吗?” 碧腰用力点头,桂婶惊喜地上下打量:“哎呀,真是小燕?怎么长这么漂亮了?你可算回来了……” “桂婶,我娘呢?小雀儿呢?” “这……”桂婶嗫嚅起来,神色怜悯,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小心地放到碧腰手上,“你回来就好,你家这钥匙我就交给你了,你娘……你娘在后山,你带点纸钱去看看吧。” “什么……”碧腰手一松,手上的东西尽数落在地上。 她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回想桂婶说了什么:“桂婶,您说什么……?” 桂婶神情怜悯,低声道:“你阿娘半个月前去世了,村里给她办了丧事,现在埋在后山。” 碧腰站在原地,嘴唇张合半晌,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握着钥匙脸色惨白,云缨看她纤细的身形,都担心她要昏过去。 但是碧腰没有。她身形晃了晃,听着反而颇为冷静地点头道谢:“谢谢桂婶。” 碧腰攥着手里温热的钥匙,面无表情地往后山走。云缨赶紧帮她把东西放到屋子里,跟了上去。 碧腰顺着小路走到了后山,山风吹拂,长长的碧色衣袖迎风翻飞,衬得她的身形越发纤弱。 后山的新坟就那么一座,土的颜色明显和其他的坟包区分开来,碧腰在那座新坟前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木板上面的墨字,脱力般跪倒在木板前,白皙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孝女吴燕,吴雀谨立”几个字,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肩膀颤抖,大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地上,呜咽声随风越过山林,林间枝叶跟着也簌簌摇动。 云缨站在一旁,看她哭了许久,哭得咳嗽起来,几乎要咳出血,连忙出声安慰,将她扶起,轻轻拍她的背。 “都怪我……如果我能早来几天,阿娘也许就不会……”碧腰被扶起来还是捂脸痛哭,手上的泥巴沾到了脸上,娇美面容变得有些脏乱。 “这谁说得准呢,不如去问问那位桂婶,你娘到底是怎么去世的,还有你meimei现在在哪什么的。”云缨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尽力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小雀儿,我的小雀儿……”碧腰的眼里重新现出光彩,拿手帕随手抹了抹脸,往自己家里走。 桂婶说差不多一月前,村里来了十多个中年男人,过来和碧腰的娘亲meimei发生了争执,争执间碧腰的娘亲似乎是被一脚踹中胸口,落了水,被村里人捞上来后,伤重加上惊惧过度,拖了半个月还是离世了。 而那些中年男人看有人落了水,慌慌张张带着挣扎不止的小雀逃走了。 桂婶说完这些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丧天良的从哪来的,又为什么要做这些……” “小燕啊,你打算怎么办,你meimei的事……?” “多谢桂婶,我会去找的,一定会找到的。”碧腰此时似乎冷静了许多,她将带来的东西和银两尽数交给桂婶,“我娘的事多亏了村里的各位帮忙,这些东西麻烦桂婶分给乡亲,聊表心意。我要去找小雀,就不久留了。” 桂婶还打算留一下客,碧腰却已经起身打算走了,礼貌告别之后,两人相携往长安城走去。 两人走之前又去后山祭拜了一下碧腰的娘亲,碧腰跪在墓碑前,又忍不住落了泪,头抵着木板,一边抽噎一边低声道:“阿娘,我一定会找到小雀儿的,也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最后几个字声音太低,连云缨都没听清。 云缨第一次碰上这种事,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沉默地陪着碧腰。不过她是大理寺的一员,说起来这种人命官司和失踪案倒是能搭上一把手。 两人离开村子的时候,碰巧经过一间屋子,桂婶的声音从窗下传来:“这个小燕哦,成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跟你说,那打扮看着都不正经,我看那几个人跟她脱不了关系……” 桂婶大概是以为她们已经走了,所以说话也没收着嗓门,她们能听得一清二楚。云缨下意识去看碧腰的表情,碧腰却仿佛没听到,垂着眼神色如常地走过。 “说这种话也太过分了!”云缨愤愤然。她们走到了村口,云缨才出声,“亏我还觉得她是个好人!”“也正常,闲言碎语罢了。” “这件事我帮你上报到大理寺,一定把凶手缉拿归案!”云缨自觉自己应该帮忙,碧腰点了点头,却有些迷茫地看向远处影影绰绰的长安城。 “云姑娘,除了大理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人吗?”碧腰猜得到幕后主使是谁,所以凶手对她来说反而没那么重要,她现在更想找到自己的meimei。 云缨思考许久,突然一拍手:“还真有!” 尧天经常做些暗地里的生意,也算是长安城最大的情报组织,所以一回到长安城,云缨便带着碧腰直奔牡丹小院。但是公孙离说现在尧天首领是弈星,让她们去找弈星,不然能调动的人手有限。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们会来司空府的原因。 弈星听云缨说完了事情经过,点了点头。 明世隐在时,尧天确实可以说得上是长安最大的情报组织,在长安的各个市坊都安排了人手,有时是劫富济贫,有时也会做一些情报买卖的生意,还有些地下产业捏在手里,也正是因此,能打听到许多隐秘情报。 不过明世隐失踪的消息传开后,人心涣散,哪怕弈星有明世隐留下的信物牡丹佩,也难以服众,只能尽量稳固核心,裁剪掉一些人手和边缘产业,这样整个尧天看上去规模锐减,难免现出颓态。 弈星伸手去拿桌上的纸笔:“涉水,麻烦你帮我拿印泥过来。”涉水闻言有些犹豫,最后答应一声,出了会客室。 弈星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看向坐在椅子上发愣的碧腰:“那么碧腰姑娘,麻烦你说一说令妹的外貌特征,越详细越好。” “我的meimei大概到我的腰那么高,圆脸,右边嘴角有一颗小痣……” 碧腰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许久没有说话。她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三年多没见过meimei了,meimei现在究竟长什么样,她都不确定了。 她愣愣地呆坐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里流出来。 弈星看她如此,也没有再多问,将碧腰描述的特点尽量在纸上写明,这时正好涉水也带着印泥回来了。 弈星看到印泥旁的一方宝相花印,目光微凝,低头解下自己腰间的牡丹玉佩。原本似乎只是装饰品的牡丹玉佩被弈星摆弄两下,卸下了外面的一层透明水晶壳,然后被他摁在印泥上,又印在纸上。玉佩挪开,露出一朵盛放的殷红牡丹。 “将这封信送到怀远坊的管事刘叔那里,他看了自然会帮你们寻找。”弈星用完找来帕子细细擦拭牡丹佩,“虽然尧天实力大不如前,但四五天之内,应当会有结果。” 碧腰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习惯性要下跪,被云缨搀住了。 “举手之劳而已,碧腰姑娘不用客气。”弈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安慰神色慌张的碧腰,“不必着急,刘叔晚上也会在那里值守。” 碧腰经历了一系列大喜大悲,此时陡然松了口气,脚软得站不住,几乎扑跌在地。云缨眼疾手快,将她扶起来坐好,涉水给她又倒了杯茶水。 碧腰神思不宁地喝完一杯茶,便起身告辞,云缨也不太放心,也放下茶杯追了上去。 “涉水,今天司空大人在家。”坐在案前收拾笔墨的弈星突然开口。涉水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公子何意?” “意思是,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保护,麻烦你跟上她们,让碧腰姑娘能够安全隐秘地将信送到怀远坊。” 涉水一愣:“公子,你……” “去吧。”弈星抬头和他对视,涉水这才发现,弈星的眼睛像是潭水,虽然清澈,却一下子望不到底。 涉水转念一想,想来按司空大人的性子,小公子想做什么,司空大人也会由着他,那他接下这个任务应当也无妨。 “遵命,公子。”于是涉水恭敬抱拳,迅速消失在了客室。 碧腰跟着云缨出门,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云缨拍拍她的肩膀:“太好了,很快就能找到你meimei了,你别担心了。” “嗯。云姑娘,今天一天真的是要谢谢你的照顾,如果是我一个人,现在肯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两个人正说着话,迎面看到司空震走来,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司空世叔。”云缨打了个招呼。司空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冷淡锐利的目光在碧腰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随即与二人擦肩而过。 走了两步,云缨忍不住回头,看到司空震正低头和弈星说话,接着伸出一只手,弈星自然地将手搭了上去,司空震将他从案前扶起。 两人气质相差甚大,一者如雷云,一者如细雪,站在一起却显出奇妙的和谐。 不过,是错觉吗?怎么小星星的肚子好像有点鼓?云缨注意到了但也没多想,又转过头去追碧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