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旧影
林霜开回到自己的住处，照例开启房屋的最高级防御。 她知道心理医师绝对转头就把她的咨询记录全部递交上级——她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怀疑，不出所料的话在她家附近至少蹲点了五个以上的审核部成员，只为了抓到她的把柄。 林霜开真切地认为如果能把这些闲工夫花在战略布局上，也不至于被兽人军团打得节节败退。 她在咨询中说了许多真假难辨的话，轻描淡写地提及了和宵风来的过去，隐去重要的部分，比如宵风来其实是一个杂交兽人而非孤儿院好友，比如他俩才是捣毁引爆计划的元凶而非受害者。 不过有一点她是无法对自己说谎的，那就是她一点儿都不恨他，虽然她对宵风来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她并不恨他。她不常想起宵风来，因为想念总是会叠加成无法企及的希望，那只会让林霜开更难在凌晨之前入睡。 由林霜开亲手设计的防护罩一层层闭合，温馨的住处一瞬间变成难以攻克的堡垒。 “林长官今天回来这么晚，难道是去约会了？人类啊，真是见异思迁的无情物种。” 林霜开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就是没法对这些垃圾话免疫。 “是是是，我约会去了，一晚上睡了十个人，就是因为专情的兽人不愿意透露另一个兽人的半点消息。” “嘿！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已经审问过我了！”大咧咧躺在沙发的迪亚举起双手以示抗议，裸露的皮肤上伤痕遍布。 “要是你停止造谣，我就不会拿他的事情来烦你了！”林霜开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对方的伤处，满意地听到掌下传来的痛呼。 “...你要是想谋杀我的话，当时就不用救我了！”迪亚扯着嗓子控诉林霜开。 林霜开无语地回答：“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时候是觉得你知道宵风来的消息，不瞒你说在我这里他的行踪确实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迪亚做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无情的生物！” 林霜开没有搭理他，她实在烦躁得不行。迪亚是她追踪宵风来的最后一条线索，林霜开不久前才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他和宵风来的服役档案。 他们明明是同一批被强制征召的兽人，那一批兽人里也只有他们俩活了下来。 如今人兽战争打得昏天黑地，迪亚作为卧底潜入管辖区，任务失败差点命丧黄泉，那么是不是说明宵风来也可能同是任务执行人？迪亚越是咬死自己从不认识宵风来，林霜开就越觉得其中深藏猫腻。 “让他等着吧，要么他一辈子也别进管辖区，否则不管藏到哪儿我都会把他挖出来。”林霜开撂下狠话就径直回到卧室，留下迪亚在沙发上抱臂叹气，暗道接下来宵风来只能自求多福了。 林霜开在卧室里边给自己灌酒边翻找资料，写满字的纸张和照片贴满了每一面墙，图钉、红线和醒目标记在纸张和照片上织出一张张网，把细微的线索、突发的事件全部串联在一起，在房间正中间是金色的虚拟屏，是整个管辖区的平面图。 她盯着这些东西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开始泛起晨光，她半醒半醉地拿起酒瓶，露出酒瓶下压着的毫不相干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那位疑似卧底的羊女子助理，一张是正住在她屋子里的迪亚。 林霜开用另一只手捻起照片，思索片刻，把它们钉在不同的墙上，又从每张照片上拉出四五根红线钉在别的地方。 红线与红线彼此交汇、穿插，留下一个又一个诡异的相交点，林霜开又耐心地逐一标记出这些无关的信息，当她做完这些，房间中央的金色地图有了变化，其中一块区域从平面慢慢升起，并变成了红色，在那片区域的中心，有一出蓝色的亮光。 林霜开愣愣地看着这张五年都没发生过变化的地图，不知作何反应，玻璃酒瓶从她的手里滑下去砸在地上，四散的碎片飞溅在她的周围。 她只是呆呆地凝视那一块蓝光，好似那不是一则信息，而是一个骗局。可她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块投影出来的蓝光，脑子里还没有一个成熟的计划，但她知道接下来她要去哪里、做什么。 于是在审核部和迪亚都没有被惊动的情况下，林霜开跨上设了隐藏装置的摩托，向着城市另一边飞驰而去。 那个街区有着整个管辖区最大的兽人贩卖市场，同时，也有着最高级的兽人拍卖中心。 林霜开站在拍卖中心的门口，心里一阵一阵地泛恶心。兽人军团在管辖区外拼死争取自己的权利，被种族偏见裹挟的人类士兵正在前线无意义地死去，而他们的同胞，在这个被定制丝绒和高级酒精淹没的建筑里，一方被肆意践踏，一方则毫无节制地掠夺。 林霜开强忍不适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先对被她打晕的不知名长官夫人表示了歉意，她实在囊中羞涩。接着她戴上同样是顺来的面具和邀请函，缓步走进拍卖大厅。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味，囊括了各色香水、泼洒的红酒和....兽人的味道，这种香味很难用言语形容，林霜开只能说熏得她头疼。 打扮得体的接引人看见她的面具就主动迎上前来接过了她的邀请函，但他并没打开看过哪怕一眼。 “夫人，还是老位置吗？”年轻的接引人走在她的身侧，为她提起碍事的裙摆，耐心等待她的指令。 林霜开在面具下轻轻挑起眉毛，看来她抢劫了一个此地的常客，还是说话有点儿分量的那种，她可不敢贸贸然就闯进什么贵族连连看现场。 她咳了两声，借着面具的变声效果装模作样地说：“今天不太舒服，找个人少的位置。” 接引人对她的身份毫不怀疑，转过身对着一个侍者耳语了几句，就把她带往另一个方向。 她跟着所谓的接引人穿过光线不太好的长长走廊，高跟鞋踩过软得要陷下去的长绒厚地毯，走过一扇扇看起来分外厚实的金色房门、高悬的巨幅油画和锦簇的观赏花卉，停在了走廊尽头的大门前。 接引人上前两步帮林霜开推开大门，她在面具的遮掩下瞪大双眼，这一个房间就顶得上林霜开家里三个客厅，她是劫了个富二代体验卡还是怎么的？ 在她愣神的档口，接引人已快速地在房间布上她“应该需要”的东西，琳琅满目的道具按照某种规制整齐地摆放在房间四周，看得林霜开两眼一黑，她之前购置的情趣用品和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林霜开谨慎地迈开步子走进去，接引人在旁边说：“这是我们隔音最佳的房间，接下来的一晚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您，账单会照例寄往您的宅邸。” 林霜开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接引人朝她鞠了一躬，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老天，这是什么yin窝。”林霜开忍不住感叹。 就在下一秒，正对房门的墙上出现了虚拟屏，屏幕清晰地投影了拍卖现场，场地正中间是圆形的舞台，巨大的笼子盖着红布，只等人揭开。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今夜的名品拍卖正式开始！首先是今夜的第一件商品......” 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屏幕侧边的数字就以惊人的速度往上涨，林霜开试探性地点了一下屏幕，数字马上翻了一倍，下一秒又被更高的数字取代。 在主持人介绍的时间里，很快屏幕侧边的数字就变成了林霜开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一号商品介绍结束，竞价停止，由十一号买家购得！” 在他停止说话的那一刻，数字也停止不动了，同时屏幕下方显示出买家的号码数。两名接引人上前拉开笼子上的红色绒布，露出里面的兽人。 那是一个开始出现返祖现象的爬行类兽人，姿态乖巧地俯在地上，露出自己毫无遮挡的下半身。他被调教得很好，喘息声和身下的水声通过扩音设备传到每一个角落，林霜开听到现场很多人惋惜的声音。 她皱紧眉头，如果她观察得不错，这个兽人应该是被注射了极为强效的神经松弛药剂，并且他的返祖现象并不是自然派生而是人工催化的，这意味着他顶多只能活过今晚。 一种隐秘而灼热的愤怒席卷了林霜开，她再一次觉得和自己同属一个物种的生物竟如此陌生。 第二号、第三号商品被陆陆续续推至舞台，每个“商品”都被恶意改造过，只为让他们更符合人类的癖好，无一例外。 林霜开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和施虐无异的场面，推开门想要马上离开此地。 一个冰凉的金属质感的东西捂住了她面具上的传声口，她花了两秒意识到这是一只金属义肢。 同时另一只手揽着她退回房间，手的主人用他修长的腿踹上了门。 一个她万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抱歉了夫人，你现在必须得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