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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问11-折磨(上)

    “这局棋,你看懂了吗?”

    恶梦就像一只调皮的猫滚进了毛线团儿。你明知道有些人已经死了,可他还会出现在你的梦魇里,与你纠缠不清。

    “小月,你告诉我,你没有想要跟我分手对不对?”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扯着狰狞的大笑一步步的向女孩靠近。

    “他们说我死的可惨了,你帮我看看,我吓人吗?”一颗头从棚顶砸落,掉到了女孩的被子上,溅了一床的脑浆和血花。

    “别抛弃我,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我说了,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一只血淋淋的大手从床边伸出,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脚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季小月疯了似得大叫,从床上坐起的时候,浑身冷汗淋漓。

    “小月!”季母打开门,看到床上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的女儿,心疼的无以复加。“你还好吧?”

    “没事,我做噩梦了。”季小月大喘着粗气:“我去喝杯水。”

    季小月挣扎着下床,来到厨房,她用颤抖的手抓住了玻璃水壶,水从水壶中流出。

    可不知怎么着,杯子里的水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季小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打翻了水杯,一步步后退。

    就看季母走了出来,她狰狞的大笑:“你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是你生父杀的卫子成,你竟然想包庇他?”

    “他不是我生父!他不是!文小小才是他的女儿!”季小月的腰抵到了案板。她猛地回头,看到案板上工工整整的放着卫子成的人头。

    人头张开嘴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张国军!你如果早一点告诉他,我何必成为你们两个姐妹斗争的牺牲品?”

    “不!不!我没想到!不是!我不是要害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医院

    “季小月是在这里接受定期治疗吗?”檀队单臂杵在导诊台上,目光在诊室里来来往往的病患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他打量着病患,护士们打量着他。

    “我们按照规定……不,不能透漏患者的信息,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说话的那个护士被眼前男人的英俊晃到了眼。

    檀队自从没那么忙了之后,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悉心摆弄发型,男人抓不抓头发,当真是判若两人。他从风衣里怀掏出了警官证,朝小护士礼貌的微笑。

    “请告诉我她的情况。”

    导诊的护士捂住了嘴,之前只是心动,现在看到了警察的身份,更爱了。

    “季小月这半个多月一直在我们这里进行毒品戒断。我们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并且有合法的毒品管理执照。除此之外,因为凶杀案,她的心理也受到了创伤,诊疗项目也包括心理辅导。”

    “创伤?”

    “是的,患者主诉的症状包括失眠,噩梦,心悸,幻觉。她说新闻里的那个死者是她的情人,所以她还无法接受现实。”

    “呵。”檀队冷笑了一下。季小月在警局里可表现的不是这样。

    人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是吧?

    檀队从病房门看进去,女孩苍白着面颊,穿着一身病号服望着窗外的落叶发呆。

    “咳咳。好久不见。”檀队笑着说。

    季小月皱着个眉头,想对檀队破口大骂,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紧张,我今天来是给你捎个东西。”檀队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蓝色的水晶球:“卫子成的案子算是结了,他的尸体今天早晨被拉去火化了,卫家人在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跟水晶球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封粉色的告白信。原谅他们把信拆了,他们猜测礼物是你送他的。卫父卫母对你的心情复杂,不想留着这东西,可是又怕违背了儿子的遗愿,所以特意拜托我把这个东西送还给你。”

    女孩的表情一点点变坏,直到檀队把水晶球硬塞到小月手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捧住那个美轮美奂的水晶球,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玻璃四溅,彩色的碎片和透明液体崩的到处都是。

    “……”檀队静静的注视着她

    “滚!”季小月歇斯底里的大喊:“案子已经了结了,你别再来烦我!”

    “既然那你不喜欢,那就算了。”檀队避过脚边那些碎片:“还有一个关于案子的线索,你想不想听?”

    “我说……滚!你能听懂吗?”季小月忍无可忍的大吼,她只恨刚刚这个水晶球没有砸在檀鉴次头上。

    “想杀卫子成的可能不是张国军。”

    “你说什么?”季小月仿佛幻听。

    “如果这个案子很单纯,那么张国军被抓就被抓了,何必要大动干戈去灭口?你有没有想过,恰恰是卫子成和张国军共同知道的一些事,导致了他们两个人的死亡,而本来你也该死的,可你的市长父亲保下了你。”

    “……”季小月的胸口大喘着气,她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听闻噩耗时的震惊。她想在头脑中抓住一些脉络,可是被毒品摧残多年的大脑,和失控的情绪,让她总也找不到事物之间的关联。

    “我没有在审讯期间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的猜测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审问Lika的笔录中,他说你和卫子成之间是有感情的,双方都有。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寻找真正想杀害卫子成的真凶。”

    “……”季小月揉着额头,陷入崩溃中。

    “还是说,这一次,你还想再当缩头乌龟?你们家复杂的纠葛已经见报了,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隐藏的了。你难道打算让卫子成死的不明不白吗?”

    “够了!!!”季小月崩溃着大喊:“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这句话文小小也跟我说过。但是我最起码在寻找答案,而且我相信,你能帮助我更快找到这个答案。”檀队毫无情绪波动的回答道。

    “……”

    “我走了,这是我电话。”檀队掏出手机,在季小月床头上的手机上磕了一下,号码便以信息的方式传输了过去:“如果,你有什么想跟我讲,关于卫子成的,直接联系我这个手机号。无论是线下还是线上,我都会为你留出时间。”

    说罢檀队就离开了病房。在等电梯的时候,另一个男人悄声的站在了他的身侧。

    “小檀啊,和我聊聊。”市长的声线比曾经听到的更沙哑了。

    檀队没预料到会在戒毒医院遇见市长,但是他还是恭恭敬敬的陪市长到楼下花园里走了走。市长想下象棋,檀队的象棋水平堪堪停留在高中自习课和同桌对弈时期。

    他硬着头皮和市长在凉亭小方桌摆了一盘。

    “你做刑警多少年了?”市长让檀队先下一子。

    “十年。”檀队中规中矩的出了一个炮。

    “那你知道这家戒毒医院是谁牵头创办的吗?”

    “不知道。”檀队诚实的回答道。

    “是我。”

    “……”

    “最早吸毒的都是做买卖的一批人,他们在应酬中,被人带上了道儿。后来随着毒品的软性化,廉价化,被人利用着以保健品的名义推销给了中老年人,给很多家庭带来了灾难。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创办的这家医院。让很多轻度上瘾的人可以找到除了戒毒所的第二个重头来过的地方。”

    “原来如此。”

    “现在,那些贩毒的越来越嚣张,竟然把目光投向了高中生,大学生。这家医院当前的患者比重,光是未成年人就占到了三成。连我的女儿,小月,也成为了患者的一员。你觉得我这个市长做的失败吗?”

    “您是一位成功的,好市长。”檀队对他这么多年的政绩就事论事。

    “多成功?从小养到大的女儿,给亲生女儿下烈性毒品的那种成功吗?”市长自嘲道。

    “养女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檀队客观的评价道。

    市长沉默了,他和檀队下了几个来回再一次开口说道:

    “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也是有了养女的人了。”市长用车狠狠的吃掉了檀队的马,象棋落在马上,整个棋盘都抖了三抖:“我其实一直在问自己,如果你不把我们家逼到这个地步,我会不会像今天一样,输的这么惨?”

    “这并非我本意,市长。”

    “我对小小的感情有些复杂。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认她这个女儿。如果她执意喜欢你,我也愿意认你做女婿。你和她有什么心结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她和小月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互相伤害。Anne又有什么难言之隐非要藏着二十来年。是我哪点对不住你们吗?如今满城风雨,我这个市长位置,也坐不下去了。”

    秋风乍起,那两鬓隐藏的白发再也藏不住了。

    “市长,您问我的这些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了,正如我拙劣的象棋水平,被您摁在棋盘上摩擦。”

    “如果不是林战,你现在就坐不住刑警支队长的位置了,知道吗?”

    “也说不好,这么多年想把我从这个位子上踢下去的人数不胜数,我也熬过来了。”檀队悲哀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是希望市长您不只是看在林战的面子上。三年前您策划的绑架案,我知晓内情以后,还是帮您瞒住了不是?多多少少也算是还了您对我的知遇之恩吧。”

    “哈哈哈哈。”市长毫不犹豫的吃掉了他的象:“养女儿有什么心得吗?和我这个老头子聊聊。”

    “我的体悟是,如果小叶先欺负了别人,那么我这个当养父的,一定会替她承担后果,如果有人欺负了她,那我会果断放弃刑警的身份,加倍报复伤害她的那个人,直到鱼死网破为止。”

    “年轻人,气性太大可不好。”市长卸掉了他的看家马:“在意的人休要挂在嘴边上,不然就会成为你的软肋。我这辈子就是软肋太多,才不自由。”

    “……”檀队静下心来仔细思索着棋局。

    可市长是个没耐心的,直接一个炮横打过来,将了他的军。

    “你我之间本来没有这盘棋。既然有了这盘棋,我就希望你能把目光看远点。你看我这个炮,他落在棋盘上时,觉得自己可威武了,竟然能把敌方的帅将的死死的。可出了这张棋盘,他哪知道我为了这一步,铺设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

    “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檀队凝眉注视着棋盘。

    “听说你从一线退下来了?”市长收回了手,两手重新搭载膝盖上,坐直了身体,盯着檀鉴次的眼睛慢条斯理的问道。

    “是。”

    “打算上桌吗?”

    “或许。”

    “王楚含,化学博士,墨xx大学,你应该有机会找她聊聊。”

    “我会的。”

    “行了,你走吧,我也要上楼看女儿了。希望你的女儿,比我养的好。”市长捏紧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可咳嗽不是能抑制住的东西,人都走远了,还能听见肺的震颤声。他没再回头,一米七都不到的个子,曾经撑住了乌尔姆市的半边天。现在天塌了,他再也不用再强撑着了,顺其自然喽。

    林战的车

    “林上校,我再说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恰好要去j城开会述职,而李燃和白姝湘手头都有事儿,我是绝对不同意小叶跟你一同前去的。”车载蓝牙电话那头传来了檀队喋喋不休的唠叨。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叶铃淇的。”林战满不在意的说道。

    檀队最近在交接一线的任务,局里离开他一天电话都能给他打爆。他抽不出身,但是李燃找到了新的线索,总得有人去一趟。

    “把电话给小叶。”

    “她听着呢。”

    “我在!”小叶放下了漫画,她戴着防晕车的圆圆的眼镜,从后座冒出个头来。

    “晚上给你周甜姐打电话,我已经跟她交代过了,她请你们吃饭。”

    “嗯。”

    “干完活赶紧回来,别贪玩,要期中考了。”

    “嗯。”

    林战听不下去了:“可以了檀队,当爹的哪有你这么啰嗦的。j城要是不安全,那全世界就没有安全地儿了。我保证明天给你完好的带回来。挂了。”

    进了市区,车就堵的动不了道,广播里一个女主持人一直在描述前方的车祸,一个横穿马路的外卖摩托和暴躁行驶的保时捷相撞的惨案。

    林战习以为常,j城的人开车向来生猛。他闲来无聊,再次翻开手机的相册,以0.25倍速观看叶铃淇在大楼里冲锋陷阵的视频。

    “我起初只当你是运气好,这么密集的子弹,你竟然一处致命伤都没有。可当我以0.25倍速播放的时候,我意识到,每颗从背后射向你的子弹,在子弹进入弹道之前,你就已经开始了闪避的预备动作,就好像你背后长了一双预知眼,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时空连续体。”

    “从哪学的词儿?”林战吃了一惊。

    “相对论。家里,书架上的书。”

    “哈?檀队爱看这类书?”林战更吃惊了。

    “大哥的妻子,礼物。”

    “奥!我想起来了,檀队的大嫂是个物理学家是吧?研究大型强子对撞机的,我还在报纸上看到过她的新闻。真不知道檀家兄弟有什么魅力,外交家,物理学家,市长女儿,啧,呵呵。”林战酸了一秒,再多一秒他都不愿意承认。

    林战随意的看了一眼后视镜,刚好撞见叶铃淇冲他翻的那个白眼。

    “哈哈哈哈,是因为没给你算上,正在对我不满吗?”

    “……”小叶继续低头沉浸回漫画里了。

    “那再算上一个,高中生?哈哈哈。”林战笑道:“你就那么喜欢檀队?哪怕你知道他不会和你在一起?”

    “……”

    “他哪吸引你?”

    “他,理解,时空连续体。而你,只会,转移话题。”小叶果决的反怼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战承认,他上天能开战机,下地能玩狙。所有动手的东西他学的都快,唯独理论知识,菜的一匹。“行,反正就是你有一定程度的预知力呗,我说的没错吧?”

    “……”

    叶铃淇和林战交流的欲望不是很大,林战也不是特上赶子的人,他对少女主要是好奇。车很快行驶到了第四十二中学,这是一所初高中合并的中学,一种叫做Gymnasium的学制体系。他把小叶放在校门口说:

    “我下午四点来接你,你拿着我的警官证,想问什么就问。”

    白姝湘找到了新的线索。之前时间紧迫,没有办法对季小月的背景进行深入分析。后来小白在比对季小月和卫子成的个人履历的时候。突然发现季小月和卫子成在初高中的时候,有过半年的校友经历。当时季家还没有跟随市长搬到乌尔姆市,卫子成家里在j城有买卖,所以她们短暂的有过一些交集。在审问季小月的时候,她矢口否认那个时期对卫子成有印象。可这个线索对于凶杀案来说不是特别重要,所以一直没有人出这趟外勤。

    即使是现在,队里依然没有人特别重视这条线索。于是作为实习助理的小叶便被派来了。